波顿打开手中的另一份文件,里面装着的仍是上中下三份金色刺杀令,但呈现出来的完整内容却截然不同:
委托方:树。
承接者:寒衣。
目标:奇诺·凡·海尔辛。
日期:火曜历512年落英10日至火曜历513年滴露30日。
特殊要求:虐杀,极致痛苦。
葛拉博低着头解释道:“我跟艾琳私下关系很好,她曾跟我说过委托刺客一事——这个‘树’是艾琳的化名,这整份金色刺杀令就是艾琳去年下达的订单。”
波顿对比了前后两份金色刺杀令,眯眼说:“两份金色刺杀令的承接者都是这个‘寒衣’...”
葛拉博重重点头:“所以,以下是我的个人猜测——这个‘寒衣’其实就是奇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血刺会效力的刺客,在希林镇蛰伏多年,等候机缘攀至高位,掌握王国行政权力,为血刺会提供内部掩护。”
“去年宴会爆炸案后,艾琳委托血刺会刺杀奇诺,血刺会表面上接了这份订单,实际则是暗中流转到了奇诺手里——血刺会不可能放弃好不容易安插进王国的棋子,奇诺也不可能自己杀自己,所以他必须除掉艾琳,好让自己继续扮演薄暮城行政官一职。”
“正巧,当时艾琳和雷云城的一名巨商交恶,奇诺便趁此良机毒杀艾琳,也一同秘密处理掉了巨商,并伪造了二人相争、凶手潜逃的假象,成功转移矛盾。”
“再后来,那个叫‘月’的雇主向血刺会发布委托,意欲刺杀您,血刺会便将订单分配给寒衣——也就是奇诺。这才有了群星堡失窃、您刚刚遇刺的事。”
“等等等等!”洛娜出声打断了葛拉博,她来回踱步整理着思路,嘀咕道,“你说奇诺是血刺会的刺客,为了给血刺会提供掩护,隐匿在多古兰德...但他前段时间还率兵去了大漠,抓回来一堆血刺会的刺客...这逻辑不通吧?他为什么攻打自己的老东家?”
葛拉博耸了耸肩:“可能性有很多,比如奇诺成为王国行政官以后,贪恋属于自己的权力,想要摆脱血刺会控制,于是就带兵突袭血刺会,打算彻底扭转自己的身份,从此成为真正的行政官。”
洛娜面色难看地说:“你这就是瞎猜啊,半点证据都没有!张口就来!”
葛拉博想了想,问道:“洛娜小姐,您想想,血刺会是大漠刺客组织,神出鬼没,哪怕是王国高级情报部门,都始终没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处。而奇诺呢?他不过是一个主城级行政官,如果没有特殊消息渠道,他是怎么找到血刺会的?”
“这...”洛娜也不知该怎么说了,确实,奇诺带兵突袭血刺会,说明早就清楚他们的藏身处,这件事非常奇怪,奇诺是怎么得到的情报?...
洛娜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有个皮肤漆黑的人拜访过行政府邸,那个人和奇诺在办公室谈了什么东西,奇诺当天就突然带兵前往大漠了。”
波顿疾声问道:“他们的对话内容,你有听见吗?”
洛娜摇摇头:“没有,我就看见过有这么一个人,我以为是普通客人,就没搭理,后来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就是那天,奇诺一声不吭带兵去了大漠,再回来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葛拉博皱眉说:“要我猜测,那个黑皮肤的访客极有可能是血刺会的一员,血刺会注意到奇诺有叛逃预兆,便派人前来交涉。但交涉并不顺利,于是奇诺破罐子破摔,带兵攻打了血刺会,想要剿灭老东家,杀人灭口,让自己的身份彻底隐瞒下来。”
洛娜抓了抓后脑勺,泛起嘀咕:“你这么说也不对啊,如果奇诺真的铁了心要叛逃,后来为什么又接了刺杀波顿的金色刺杀令?”
葛拉博伸手搭住下巴,沉思着:“我觉得,很可能是双方激战之后,血刺会亮出了什么底牌,比如他们手中掌握着奇诺的把柄,逼迫奇诺中断了叛逃的念想,只能老老实实为血刺会效力。至于这个底牌是什么,我就不多做猜测了。”
洛娜本来就不擅长逻辑思辨,更何况葛拉博的猜测也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洛娜就没有继续提问,只是瞥了他一眼:“你还挺能说嘛。看你整天耀武扬威欺负平民,我还以为你是脑袋被门夹过的智残。”
糗事被扒,葛拉博尴尬地赔笑道:“我承认自己对平民不太友好,也愿意去改正...但我真的不是智残,我能成为主城级行政官,智力和武力肯定都不会差的。”
“我有个问题。”一直没出声的索兰黛尔说话了,她直视着葛拉博的眼睛,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性,“你手中的金色刺杀令,是哪里来的?”
“我以前学习大漠历史的时候,王宫大学士有曾提到过血刺会的契约结构——在一次刺杀委托中,一份契约将被分为三份——写着委托者名字或代号的「雇主文件」、写着猎杀目标名字的「猎物文件」、写着承接者代号的「刺客文件」。”
“一份契约拆成上中下三份,分别在三个据点存放,靠特殊符号匹配才能还原出整份契约。”
“葛拉博行政官,你口口声声称奇诺行政官与血刺会有牵连,你自己又如何?你一个主城级行政官,手里怎么会有血刺会的金色刺杀令?而且还是上中下完整的契约,甚至有两份!你的嫌疑不是更大吗?”
“唰——”索兰黛尔话音刚落,洛娜率先长剑出鞘,架在葛拉博的脖子上,冷酷地说:“你最好别乱动,给我解释清楚索兰的问题。”
波顿和亲卫们也冷眼看着葛拉博,等候他的下文。
葛拉博并无慌乱,似乎早知道会被问,他稳稳地说:“我正要跟各位汇报情况。那两份文件并非我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而是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索兰黛尔一愣:“突然出现...什么意思?”
葛拉博解释道:“王子殿下遇刺前不久,我正在行政府邸布置接风宴,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突然看到办公桌上多了一份包装奇怪的文件,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这两份金色刺杀令。我一看到王子殿下的名字,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就马不停蹄带兵赶往主干道...后来的事各位都知道了...”
洛娜推了他一下:“不是,说清楚点,这文件谁放你桌上的?”
葛拉博满脸无辜:“我真不知道,我把侍卫们都问遍了,没人察觉到异样,它就跟凭空出现了一样。要我猜测,也只有那些神出鬼没的大漠刺客才能做到这一点。”
洛娜有些糊涂了,莫名奇妙地问:“那到底什么情况啊?血刺会这边指示奇诺刺杀波顿,那边又把金色刺杀令放你桌上,这是要干嘛???”
葛拉博欲哭无泪:“您问我,我问谁啊?让我猜的话,不排除是血刺会的一石二鸟之计,先指使奇诺刺杀王子殿下,完成契约,再反手将其出卖,除掉这个有叛乱之心的不稳定因素...”
“猜猜猜,又是猜,你搁这搁这搁这呢?!”洛娜脑子转不过来,一时气急败坏,直接踹了他一脚,“你这么能猜,今年新年大宴的猜猜乐环节,你去当嘉宾!”
索兰黛尔也着急地说:“葛拉博行政官,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你的猜测有很多站不住脚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要我一条条反驳给你听吗?!”
葛拉博委屈得都快哭了:“我都说了,这些是我的个人猜测,我也没说一定对啊!我只是在给王子殿下提供思路参考而已!”
索兰黛尔牵住波顿的袖子,神色很是委屈:“哥哥,我不相信奇诺会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相信。”洛娜白了葛拉博一眼,开始阴阳怪气,“这人以前给我的感觉就是个智残,现在居然口才变得这么好!要我说,肯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葛拉博猝不及防被扣这么一顶大帽子,差点吓得心脏骤停,声音也大了起来:“您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
“好了!”波顿喝止了葛拉博,声色俱厉,“现在不就是一个问题——开枪打我的人是不是奇诺——搞清楚这个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被你一通乱猜,弄得这么乱七八糟!”
葛拉博已经被骂自闭了,缩着头有气无力地说:“请王子殿下明察秋毫。”
波顿抬起能动的右手,指向桌上摆放的巴雷特:“这把武器,炼金术士说它叫「狙击枪」,那它发射出来的东西叫...枪矢?”
葛拉博小声提醒道:“炼金术士那边,将其称作「弹丸」。”
波顿对一名亲卫说:“带人去我的遇刺现场,把击中我的弹丸找回来,看看能不能塞进这把枪的口子,这样就能确认是不是它打伤了我。”
“是。”亲卫退下。
波顿继续指向巴雷特:“如果真是这把枪打伤我,第二个要确定的东西,是上面有没有奇诺的掌纹或者指纹。如果有,才能确定是奇诺本人干的,不是被栽赃嫁祸。”
亲卫反应很快,大步退下:“我立刻去炼金协会,拿器具和药剂来取指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