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会猛然一拍跪坐的大腿,下定决心的说道。“污我一人之虚名,而能救数万苍生,也是值得的。”
青州,临淄,青州刺史衙署。
宽敞的大厅中,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下品官员,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双手高高举起,把一个木匣子举过了头顶。
这个木匣子的盖子已经被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奇珍异玩,而是一颗干干净净的人头。
刘预端坐主位,看着面前这个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的人头,竟然有了一些恶心的感觉。
按照常理来说,他已经适应了魏晋时代dong an时节,人命如草芥的情况。
但是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砍掉了头颅,然后像一个物件一样装到了小小木匣子里。
他这时候才有点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不管你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的英雄或者枭雄,只要被杀了就已经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刘预忍着内心的厌恶感,不再去看那个匣子里的头颅,而是看向分坐左右两侧的部将、属吏。
“这就是苟纯吗?”刘预问道。
是的,这个木匣中的人头的主人,正是不久之前,从临淄突围而出的苟纯。
济南郡太守严会,联合郡中豪强,突然发难,把逃到东平陵的苟纯杀掉了,然后派人携带大批的钱帛和苟纯的人头,来到了临淄向刘预投降。
听到刘预询问,那些齐地豪强出身,见过苟纯本人的部将下属们,纷纷出言回应刘预。
“是的,正是苟纯。”
“小苟残暴,甚于大苟,此番下场也是便宜他了。”
“苟贼终有今日!”
听到这些齐地豪强如此说,刘预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他俩人的共同点就是领青州刺史,虽然刘预这个是自己胡乱自封的。
“启禀将军,我家严府君,亲斩苟纯首级,就是为了顺应将军除暴安良的号义啊。”
这名使者听到在场的刘预属下都为苟纯之死而叫好,马上顺手表露了忠心。
“既然如此,那严会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刘预冷冷的说道。
“济南郡控扼青兖要道和河水津渡,严府君是怕有贼人趁隙作乱,这才派小人前来的。”
这名使者看到刘预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大喜过望的样子,甚至略有些不满,原本有恃无恐的心情瞬间变的忐忑起来。
要知道,济南郡太守严会可是苟晞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严会出身兖州鄄城的马苑畜户,是在编户百姓中的下流行当,如今在苟晞的提拔下能做到郡守,已经完全可以算是苟氏的门生故吏了。
身为苟氏的门生故吏,却杀掉了苟纯投降刘预,在魏晋时代来说简直是完全不要脸皮的行为了。
本来,严会想着刘预出身东莱贼军,要论出身恐怕还不如他朝廷募兵出身呢,所以应该不会在意他背主投降一事。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这个使者觉得自己主人的估计可能有些错误了。
“严会,弑苟纯而降,算是有大功的。可以继续担任郡守,不过济南郡是四战兵戈之地,我给他一个东牟郡,让他做一个安乐太守吧。”
刘预朗声说道。
“这,,,这个,,,”听了刘预的话,严会的使者竟然一时语塞了。
刘预在说严会杀苟纯这件事的时候,用的竟然是“弑”,这可是以下戮上才用到的字眼。
大厅中的众人,看到使者尴尬的样子,也全都嘿然而笑。
一名头戴高冠的临淄世家老者,开口说道。
“苟纯虽残暴,但严会受苟氏重恩,却背恩杀之,实属大不义。使君不以严会卑鄙,仍要加以重用,实在是大度非常。”
刘预看了看这个老者,笑了笑算是回应。
这个老者是临淄晏氏晏著,晏氏自从先秦就已经是齐地大族,虽然屡经动荡,但如今还是齐国临淄的世家表率。
“严会,背主弃义,实在是人品低劣。”
“是啊,果然劣种贱族之人,都是无信无义之辈。”
“此等品行,使君竟弃瑕录用,实在是胸怀广博。”
“,,,,”
很快,在一帮出身齐地世家豪强的官吏口中,济南郡守严会几乎就要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啦。
听到这些下属这么说,刘预知道,当然不是这些豪强子弟多么的忠信仁义,要真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历经几百年而依然不倒,高尚可不会让他们一辈平安无事。
这些世家子弟之所以如此恼怒严会,是因为刘预刚刚与他们商议了下一步如何处置济南郡的问题。
在刘预原本的计划中,济南郡是交通要地,是必须夺取的地方,而且还可以用济南郡的官职安插培养那些效忠自己的青州世家子弟。
原本计划大军压境,攻取济南郡,然后分割战功、官职的计划,却因为济南郡太守背叛苟氏投降而破产,这些齐地的豪强子弟可都是一肚子的憋屈和不甘,这样可就白白丢掉了大把手到擒来的功劳。
严会的使者,听到众人如此非议自己的主官,不由的面红耳赤的争辩。
刘预摆了摆手,让众人收声不再议论此事。
“怎么,一个东牟太守换一个济南太守,严会难道不想答应吗?”
好整以暇的刘预逼问道。
“严府君,经略郡中数年,是士民依望,如果调迁,恐怕会让郡中百姓寒心,以为将军是不惜人才呢。”使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是以,还请将军准严府君留任东平陵。”
济南郡的位置太重要,刘预也不会答应严会的这个要求,毕竟就算严会不投降,如今他的手中可是有大批士气高涨的士兵,携大胜之威攻取济南郡,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且,刘预严重怀疑这个严会脑子有毛病,他是凭什么觉得,献上苟纯的首级,自己就会答应他留任济南郡呢?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就算他不投降,自己也可以率领兵马自取济南郡吗?
按道理来说,严会能从一个养马的布衣做到一郡太守,不应该是连这点东西都想不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