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的一日三餐,他更是有明确的规定,要吃些什么,吃多少,都不准她有半点马虎……
她当然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帮她尽快恢复身体,只是,这么被管着的她,觉得自己成了个孩子,话说当年她真是孩子的时候,爸爸也从没这么管过她……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固执的大男子主义啊……
每每在他对她发号施令之后,她都会对着他的背影挥拳吐舌头,然后,在他猛然回身的时候傻傻地笑……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难道不是吗?有时候,被管着,是一种幸福……
这一次陆家举家南行,回北京去的时候却只有陆老一个人形单影只,左辰远自从收购了童氏便成了空中飞人,两边奔波,弯弯这一次总算遂了心愿,和左辰远一起暂住南方,两人将儿子扔在北京,无异于二度蜜月,如漆似胶。
嘟嘟和瞳瞳好不容易和爸爸妈妈团聚,自然也没回北京,而覃婉要帮着带孙子,毫不留情地将陆老放逐了,跟随陆向北和童一念一起住在童家的老宅里,每日和小妈忙着俩宝贝,也是不亦乐乎。
童一念心里,一直挂着一个人,那便是于先生。
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有没有把贺子翔的后事办好,这件事没有着落的话,她心里始终不安。
现在的她,算得上幸福了,可她永远都忘不了贺子翔临死前的眼神,那是怎样的满足和幸福?而这幸福的眼神,却成了她心里的阴影,聪明如她,自然不会把这阴影拿出来和陆向北说。
有时候,在陆向北不在家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抱着那只大熊熊想这个问题——至今,她仍然认为那只熊熊是贺子翔送给她的……
而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于先生的来电,约她出去见面。
她看了看时间,离陆向北下班还早,而他这几天特别忙,不像刚开始出院的时候,时不时还打电话回来查勤,问她在干什么。
她知道他忙的原因,是因为鲁兹的案子。
连她都没有想到,鲁兹会在当地审讯。据说,是因为贺子翔那个小岛,亦即鲁兹被捕之处在南中国海和菲律宾海域交界之处,事实上属于中国的领海,而鲁兹的案子又和贺家的有关,所以,连同贺家的案子一起在中国审。
童一念所知道的情况是这样,但是不知道真正原因是否就是如此,然,这是陆向北工作范畴的事,她答应过他,不过问他的工作,所以,也就没有再深究。
她正想着是否现在出门去见于先生,家里的固定电话却响了,然后,保姆在楼下接了,高声喊,“大小姐,接电话!”
她就知道是他打来的,接了分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在那边用温和的声音问,“怎么不接电话?还让阿姨先接?”
“我怎么知道是你打来的?”她嘟哝,“你这两天都没打电话回来。”
他便笑了,笑声在电话里格外有磁性,仿佛就在她耳边笑似的,低回柔转,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热热的气息灼烧着她耳际的皮肤了,脸居然红了红,心跳也随着他的笑声紊乱了……
“你是在埋怨我这两天不给你电话?对不起,陆太太,晚上带礼物回来给你补偿。”他在那边低声说。
其实她并没有埋怨的意思,他每天都要回家来的,白天打不打电话有什么关系?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太肉麻了吧?
不过,有礼物收,谁不喜欢?话说她和陆向北就没好好谈过恋爱,现在不趁这绿本本还没去民政局换成红本本的时机好好得瑟一把,过了这村又没这店了……
“好啊,我等着你给的惊喜!”
“唔……这是组织交给的任务吗?有点艰巨,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讨得我们家领导的欢心呢?我可要好好琢磨了……”电话彼端,他笑意盎然。
“你就好好想吧!”她亦掩饰不住的微笑,心中却在揣测,要不要把出去的事和他说。
“保证完成任务!”他忽然很严肃地语气。
她被逗笑了,决定坦诚以待,她和他,之前缺少的不就是这个吗?“陆向北,我等下要出去,于先生回来了,我想去问问情况。”
其实,他也是清楚的,她想问的是贺子翔的情况而已,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过多地干预,只让她注意安全,最好叫成真接送。
“成真?他不是回G城了吗?”她惊讶地问。
“嗯,又回来了。对了,你既然出去的话就顺便去挑一份礼物,成真和颐朵,要结婚了!”他在那端爆出一个炸弹来。
“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颐朵居然不告诉我?!”她大为震惊。
不过,自己在戒毒这段时间,切断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许久没和颐朵有消息来往了,而她为了不让颐朵担心,更不准成真把自己的事告诉颐朵,所以,远在G城的颐朵不知道自己的状况,这么久没和她联络也属正常,可结婚,不应该是她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吗?这个颐朵!
陆向北呵呵一笑,“颐朵马上就会告诉你,你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好了!知道了!”她急着出去见于先生,想早点结束电话。
他也很忙,但没忘最后交代,“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要回家吃饭,别在外面吃,还有,我马上给成真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你在家等着。”
“知道了!罗嗦!”她现在才发现,有时候,男人罗嗦起来比女人还婆妈,之前的他不是惜字如金,最喜欢玩冷漠和深沉的吗?
他对于她的抱怨,他只笑笑,把电话挂了。
等待成真来接她的时间里,她便打电话给颐朵,谁知颐朵的手机却关机……
半小时后,成真果真来接她,她少不了调侃成真,成真的木头脸居然也泛了红,只说,“颐朵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她说要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手机打不通……
她太期待和颐朵的见面了!
接下来的一路,她不遗余力地逗成真,把成真闹得满脸通红,她却嘻嘻哈哈笑。
颐朵结婚的消息,多多少少冲淡了她心里贺子翔的阴霾……
来到和于先生所约之处,于先生已经在等待了。她便让成真自己去忙,过会儿再来接她。
待她坐定,于先生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那么小,而且也不像骨灰盒……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于先生脸色有点严肃。
她心里竟然有点害怕,不是害怕盒子里是贺子翔的遗物或者骨灰什么的,还是怕自己看见与贺子翔有关的东西,会控制不住地难过……
在于先生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的,居然是……好几颗子弹头……
“这是……”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一个画面——贺子翔握住鲁兹的手,对着自己的腹部,数声枪响之后,所有的子弹全部射进了他的腹内……
眼泪瞬间盈满了整个眼眶,心中那隐存的阴影开始无限放大,她捧着盒子的手在颤抖……
“没错,是子弹头。”于先生肯定了她的想法,“贺子翔的骨灰里……有这个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把弹头拣出来了,如果你觉得这是个纪念,就留下来,如果不愿意看见,则……扔掉也好……”
只听“哗啦”一声,盒子掉落在桌上,弹头弹了出来,满桌地滚……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珠滚滚而落,“纪念?用这个做纪念?这太残忍了!”
是啊!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曾在贺子翔的身体里要了他的命,一想到曾经开着银色兰博飞扬跋扈的男子俊美的容颜已经被烧成灰烬,一想到这些弹头居然是从他骨灰里刨出来的东西,她浑身就打冷颤,心里自责的阴影像魔鬼的巨爪揪着她的心,她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当做纪念?!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拿走仍了吧!”于先生动手,把桌上的弹头重新捡进盒子里,塞回包里。
“等等!”她叫住。
“怎么了?”于先生把盒子又递还给她,“不怕了?”
她接过盒子,捧在手里,双手用力握紧,紧得一双手都在剧烈颤抖,泪水也纷纷而下,“不是……我不是害怕……我哦啊什么呢?贺二又不会伤害我……就算这盒子里封印了他的灵魂我也不害怕……我只是……只是想起那一幕……太难过而已……想起……这居然是从他骨灰里拣出来的,我……我受不了……”
“那还是拿给我处理吧!”他见她实在抖得厉害,怕吓着她,女人,毕竟是胆小的动物,也许他把弹头带回来的做法真的是错误的……
“不!”她见他伸手过来,仿佛怕他抢走她的珍宝似的,立刻把手往回缩,将盒子捧在了心口,只摇着头,泪雨纷飞,“不!不要扔掉!那更残忍!更加残忍……不要……”
于先生不知如何是好,为难地看了看咖啡厅四周的客人,似乎都在往这边看,可是又不敢打断她的哭泣,只怕刺激到她,场面更难收拾……
直到后来,她自己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在别人诧异的眼神下,她才缓缓止住了哭泣,继续询问,“老于,关于贺子翔,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那个小岛怎么样?被毁了吗?”
“那一片海域都被封锁了,我在那边停留了这么多天,想上岛去把贺子翔的骨灰偷偷埋了都不成,所以,很抱歉,他的遗愿我没能完成,至于那个岛,现在怎么处理的也还不清楚……”提起这件事,于先生的神情很是遗憾。
童一念心里更不好受,“那贺子翔的骨灰呢?”
“我还不敢让它入土,只怕万一哪天海域解封了,岛上可以去人了,说不定有机会再葬,中国人相信入土为安,入了土就不好再动,所以,暂时只存放在骨灰堂里面。”
童一念点点头,“谢谢你,于先生,这样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吧……”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如果贺子翔的骨灰无法安定,她的心,也不可能安定下来吧……
看来,她还真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悲伤过后,她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于先生说得没错,那个岛,迟早要解封的,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岛上的果树保存下来,然后把贺子翔安葬在果树包围中,这样,他就可以常常闻到瓜果飘香了,他不是最喜欢那样的气息吗?
可这一切,都需要钱,而她的钱,如今不多了,抵押的地,不是还投在岛上的果园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钱,她得去查查帐,再者,今天还要给颐朵和成真买礼物,虽然她忽然之间没了心情,不过,顺便也看看帐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