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从恍惚中苏醒,见是她,眼睛一亮,“素心……”
童一念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沈老把她当成妈妈了……
“沈伯伯,是我。”她走到他面前,轻轻地道。
“哦,是念念啊……”沈老不自然地笑了笑。
童一念让保姆把礼品放下,在沈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警卫员上了茶来。
“沈伯伯,伯母呢?”从前定是沈伯母忙前忙后招呼她的,今天着实有点奇怪。
“她啊,走亲戚去了!”沈老端起来茶来,抿了一口,端详着她臃肿的身躯,“念念可是好久没来了,快要生了吗?”
童一念微微一笑,“还早呢,要过完年。”说完又补充,“沈伯伯,今年我要去北京过年,可能不能在大年初一来看您了哦!”
“北京?”沈老点点头,表示理解,“是该去北京啊……”
她想,沈老是否误会她和陆向北和好了呢?不过,她没有解释,就这样吧,让康祺彻底放下她……
沈老似乎有心事,没有往常健谈了,童一念不知道是否和自己的母亲有关,不便多问,坐了一会儿便告辞。
警卫员把她们送出了门,她便打听了一下,“沈老看起来好像不舒服,怎么沈夫人也不在家照顾着?”
警卫员认识她,也知她和沈家关系不一般,女儿似的,便如实答了,“前两天沈老和夫人闹矛盾了,沈夫人翻出来好多旧照片,都给烧了,然后就回老家去了吧。”
童一念想起她刚刚进院门的时候听到的那句“素心”,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既这样,好好照顾着沈老的健康……”她心里有些酸楚,沈家这道门,她只怕越来越难进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在一个冬日里的晴天,童一念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陆向北没有来送她,这段日子,他在她身边出现的几率很少,即便出现,也只是在医院里晃一晃,然后话也没说几句就走了。
自从她签了国内市场的合约以后,他们之间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于此,她只是抿着唇角笑,无人的深夜,总会想起他的那些赖皮,那些耍流氓的话,她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过去的婚姻里,那些他的无可奈何,和挣扎……
也许,她现在伤了他?
仍然,只是微笑……
是左辰远来接的她。
豪车,贵宾通道,在春运到来前的火车站人潮高峰里,她轻轻松松上了火车。
在开车之前,却有一人跟上了车厢——年轻的警察,小杜。
“童女士,快春节了,陆局工作很忙,不能来送你,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祝你一路平安。”小杜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春节?很忙?也许是吧……
是她把他从身边赶走的,用她的“冷血”作为武器……
小杜下车以后,她把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警哨。
什么意思?
依稀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香港电视剧,男主也是警察,把自己获奖得的警哨送给女主,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吹警哨,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记得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陆向北也在她的身边,当时她就笑了,发表感慨,这是故事而已,真有这样的灵犀吗?
陆向北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所有偶然的心有灵犀都是人故意为之,这样的偶然多了也就变成了必然。关键是看有没有用心。”
她笑。
故事而已。
软卧车厢外响起了叩门声,“念念,是我。”
是左辰远。
“请进。”她把警哨收了起来。
“心情好像不错?”他瞥见了她瞳孔深处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故事而已。”她转而反问左辰远,“不是左伯伯病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左辰远眨了眨眼,看不出一丝异状,给了她无懈可击的回答,“才飞回来,专程接你的,国宝级人物,出了问题怎么得了?”
“那左伯伯怎么样了?”她问。
“年纪大了,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现今在家里休养,每天有医生定时来看,还算稳定下来了。”
她点点头。
火车开了。
她没有看见,从小杜交给她警哨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有穿公安制服的男子站在车厢外等待,然而,直到火车开始缓缓移动,他都没有听到警哨响起。
于是,黯然。下车。
月台上的小杜同情地看着下车的男子,叫了一声,“陆局。”
他仿若无事,步履匆匆从小杜身边走过,“走吧,回局里开会!”
是她忘记了吗?还是刻意……
火车出站,在单调的哐当声中一路北上。
童一念的手机放在小桌上,“嘟嘟”两声,传来短信提示音。
屏幕上的号码是陌生的。
她拿起来,打开查看:
童女士,我是小杜。有时间的话,给陆局发个短信吧。最近出了点事故,陆局几夜未眠了。
事故?几夜未眠?
她知道,最近公安局内部出了点事,好像下面分局从局长到干警几十人被查出渎职违纪,民愤很大,四处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这个局长估计脑袋也大了。
其实现在民众对公安的评价并不好,而事实上,公安队伍里确实良莠不齐,贪污渎职的人必然是有的,只是,突然牵出这么大一件案子,只怕有人居心不良,意在沛公。
因为,按常理,他这局长多少也要受点牵连,有领导责任,可是,他是陆向北不是吗?
更何况,有必要向她汇报?她发不发短信,与他的工作有关系?
手指按在删除键上,稍作犹豫,终于还是按了下去,删除……
当“已删除”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时,心里忽的一空。
“怎么了?有事?”坐在她对面的左辰远看出她神色的异样。
她放下手机摇摇头,“不,只是累了,我想睡会儿……”
“嗯,好,那我出去,有事叫我。”左辰远知趣地告辞。
——
火车一进北京站台,童一念就觉得大为不同,好听的京片子,干冷的天气,崭新的一切,反而刺激了她的精神,加之一路休息,出了站台的她,对一切都很新奇。
和来时一样的专用通道,转车迎接,童一念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接进了一座大院里,戒备森严的……
下车的时候,童一念望着这陌生的地方,还有配枪警卫把守,尽管出身豪门,也在康祺家见过些世面,但和这阵势还是大有区别,不由站住了脚步。
左辰远站在她身边,诧异地问,“怎么不走了?”
童一念笑了笑,吐了下舌头,几分率真,“我看见带枪的……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呗……”
左辰远被她逗笑了,“你又没做坏事,扑通个啥?!”
她歪头一想,“也对哦!走吧!”
如此一来,气氛好像轻松了不少,童一念在左辰远的带领下,朝那栋砖红色的小楼走去。
带着浓重古香古色意味的小楼,一看就带着浓郁的京味儿,喜好这味的童一念一下子就爱上了。
“喜欢这?”左辰远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她毫不掩饰地点头。
左辰远不动声色地,眼里有狡猾的狐狸笑,“那就多住一阵子。”
说着,两人便来到小楼前,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一阵喧哗,“来了来了!”
然后,便响起两个清脆的声音,“左胖!”
童一念一愣,左胖?
这是什么情况?屋子里一屋子的人,除了左老,其他的,她全都不认识,其中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朝这边奔过来,这两声“左胖”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女子边走边训斥男孩,“臭小子!左胖是你叫的?叫爸爸!教你多少次了还记不住!”
那男孩委委屈屈地,跑了过来,抱住左辰远的脚,脆生生叫了句“爸爸……”然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悠着盯着童一念看。
面对愕然的童一念,左辰远一脸尴尬,一手抱起男孩,一手把那女子揽进怀里,给童一念介绍,“我妻子,弯弯,我儿子……”
“我叫左小胖,因为我妈妈说,我爸是左大胖!你就是传说中的兰花舅……”小孩子口无遮拦,左辰远的介绍还没完,他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被左辰远及时地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