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坐在屋里托腮发呆,透过一扇打开的小木窗户,只能看到这一角的风景。爬山虎何时长高,何时换色,何时落叶,共有多少片叶子,我全都知晓。大概只有像我这么无聊的人,才会去数爬山虎的叶子。
那日与赵士程告别后回到家中,又过了三天,爹爹也从静心院回来了。为了我的事,迎香不免又遭受一顿责骂,幸好爹爹顾及我的面子,没有叫人拿棍子打她。
可是继母却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会儿说我的举止像个男孩,不合规矩。一会儿又说我半夜出去与男人私会,白白毁了清誉,而且有辱门风,并且再也不允许我出门。
让我头疼的是,爹爹居然默许了继母的判决。所以我才被关在屋内,不得出门,也不得见客。我并不认错,也不屑与继母多费口舌,但是我很想把当日发生的事实对爹爹一人讲清楚。我与赵士程早有约定在身,并不是夜里私会男人。他的父亲逼迫他另娶别人为妻,如果他不答应娶王苑,赵老爷子就遣送他去北方边界,平叛一个叫“阿勒根”的金人。
赵老爷子原本以为他不会去。因为谁都不喜欢打仗,谁都不喜欢战争,可是赵士程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北方了。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且与女儿情投意合。我想最迟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会回来履行我们的约定。”我对爹爹说道,“爹爹,你从来都是最疼我的人,就相信我们这一次吧,我会等他的。”
爹爹叹着气,没有说话。
等到继母和仆人都离开后,他单独留在屋内,让迎香也退下去。
他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对我说:“爹知道这孩子,以前在朝堂上与赵副率有过交往。”
爹爹听我把婚约和盘托出后,又耐心地听我讲完赵老爷逼迫他娶王苑一事,深思半晌,才说:“既然他与你有约在先,定是早就禀明了父母,赵副率必然也知道他中意之人是你,可是依然否定了你们的婚事,还亲自去陆府下聘提亲,你可知道其中缘故么?”
我摇摇头。
爹爹又说:“我的蕙仙与他赵家小子也算门当户对,嫁给他不算委屈。但是两家结亲并非儿戏,其中牵扯到许多厉害关系,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斗争激烈,赵副率当下急需拉紧援手,王将军虽去世多年,可是王家势力并没有因为王将军的离世而削弱啊。”
一瞬间我竟然有些不服气,不禁说道:“我知道,我都懂,说白了就是与赵老爷的仕途有关,可是赵士程与我已有约定,怎么能牺牲我们的幸福,给他拉拢人脉?”
爹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爹常说做人要有担当,快乐就行。可人生在世大多数时候,我们背负起责任,便快乐不起来了。这一次那小子固然可以不顾他父亲的安排,不顾家族利益,甚至为了你奔赴战场,下一次呢?不要忘记一段婚姻终究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我很为难:“爹爹的意思是叫蕙仙背信弃义么?”
他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爹爹究竟想说什么,他从来不逼迫我应当做什么,也不会告诫我不应该做什么,只像个朋友与我交心。
他拿起我放在桌角的木盒,打开来取出里面的一对金钗,好像曾经见过那对金钗似的,问道:“蕙仙是希望永远与他在一起,还是希望心仪之人可以平安快乐?如果你们都有更好的选择,何不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带给对方更多幸福。”
我更不明白了,我当然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可若不能与他永远在一起,又谈何快乐?